凌晨四点的萧山金诚制冰厂，吊机还在往冷链车上装运冰块。

车间主任周水林抹了把汗，盐水池里刚脱模的冰块冒着白气，工人们用冰夹把五十公斤重的冰块竖着码进车厢。

这个夏天，厂里八名工人分三班倒，机器二十四小时没停过。

冰块生意从来没见过这么火爆的时候。

往年这时候每天卖一百多吨，现在直接翻到三百吨。

海鲜市场要碎冰保鲜，建筑工地要整冰降温，最近还冒出个新需求——商场搞活动要定制冰。

老板孙超说，光七夕节就接了七十多块"冰封玫瑰"的订单，冰块里冻着鲜红的玫瑰花，一块能卖两百元。

车间老师傅孙卫江干了十二年，从海宁老厂跟到萧山新厂。他说以前全靠人力搬冰，现在上了机械运输带，可该累的活一点没少。最忙是半夜十二点到四点，海鲜市场的车都赶着这个点来拉货。冰块装车有讲究，平着放装不了多少，竖起来能省一半空间。有回送货司机图省事横着装，结果半路化了一车冰水。

定制冰的活比普通冰块麻烦得多。绍兴百货商场订了九十块"凿冰寻宝"，要求在冰块里冻一千个塑料球。问题来了，塑料球轻飘飘的，一进水就浮在面上。老师傅们想了个土办法，每隔一小时去车间翻动冰桶，硬是把小球均匀冻在冰块中间。这种精细活比搬冰还费神，但价钱能翻十倍。

成本跟着气温计的水银柱往上窜。夏天不能用便宜的谷电，一个月电费二十多万。冷链车比普通货车贵三倍，有回给商场送冰，活动要持续六小时，冷藏车就得在现场干等着烧油。孙老板没敢加钱，他说老客户比什么都重要。

冰块早就不只是降温用的东西了。医院手术室用它保存器官，实验室拿它做化学反应，连剧组拍戏都来订过人造雪景的冰渣。最让师傅们想不到的是，去年冬天有火锅店专门买冰，说是热汤里涮肉时搁两块冰能保持肉质鲜嫩。

制冰厂墙上贴着张老照片，是二十年前的海宁老厂。那时候冰块用稻草包着卖，现在冷链车能直接把冰送到浙江任何地方。周师傅说再过两年要退休了，他指着新来的学徒工："现在年轻人肯干这行的越来越少，这么热的天，车间里待十分钟衣服能拧出水。"

下午三点又来了辆冷链车，是给千岛湖鱼市送的货。工人们小跑着去装车，冰块在阳光下泛着蓝光。这些冒着寒气的方块今晚就会出现在海鲜摊的泡沫箱里，出现在工地民工的大茶缸里，也可能变成商场里年轻人拍照的背景墙。没人注意过它们从哪里来，就像没人会在寒冬腊月想起制冰厂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