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3年6月的那个深夜,廊坊火车站附近的空气仿佛被灌满了汽油,只需要一颗火星就能瞬间引爆。
凌晨一点,死神的脚步声被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所掩盖。几十辆面包车如同黑色的兽群,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整个广场,车门猛地拉开,上百个赤着上身的壮汉手持着闪着寒光的武器涌出,那是一米多长的开山刀、沉重的钢管和锋利的消防斧。
一个刚从迪吧出来,准备打车回家的年轻人,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景象,一柄消防斧就裹着风声劈向了他的肩膀。
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,就被无数只脚践踏在地,随即被蒙上头颅,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进了面包车。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,更不知道,这场屠戮仅仅只是一个开始。
谁能想到,那个下达了“往死里打”指令的幕后黑手,竟然就是那个抱着吉他,用沙哑的嗓音教会了一代人如何为“朋友”两肋插刀的臧天朔。
01
要理解这场屠戮的根源,我们必须把时间的指针,拨回到上世纪末的北京。
那是一个充满着机遇与荷尔蒙的黄金年代。当时的臧天朔,还是那个在电视里笑得一脸憨厚,留着标志性长发的胖子。
一曲《朋友》让他成为那个时代“义气”的代名词,无论是在简陋的街边大排档,还是在奢华的私人会所,只要有酒局,就必然会响起那句“朋友啊朋友”。
在公众的视野里,臧天朔是热情、豪爽、人脉通天的“臧爷”。他享受这种被人簇拥的感觉,享受那种一呼百应、宛若山寨之主的权威感。
然而,在公众看不到的角落,这种对“义气”的极致追求,逐渐扭曲成了对“江湖规矩”和“地下秩序”的迷恋。
随着名气和财富的积累,臧天朔不再满足于仅仅做一个舞台上的摇滚明星。他渴望将自己的“大哥”身份,从虚拟的歌词延续到现实的生活中。
于是,在北京的潮流腹地,他的第一家“朋友”酒吧应运而生。
他想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属于自己的“梁山泊”,一个音乐、酒精和“兄弟情”交织的独立王国。凭借他在圈内的号召力,酒吧开业当天,高朋满座,星光熠熠,几乎半个北京的摇滚和演艺圈人士都前来捧场,场面好不风光。
然而,理想的丰满,很快就被现实的骨感击得粉碎。酒吧,自古以来就是是非之地。
总有些喝了几两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刺头,或是慕名而来想“拜码头”的地痞流氓,在这里寻衅滋事。摔瓶子、调戏女客人、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,这些腌臢事几乎每晚都在上演。
臧天朔烦不胜烦,他意识到,光靠“臧爷”这个名号,是镇不住这些亡命徒的。他需要一双更黑、更硬的拳头,一个能替他清理门户、让所有人都感到畏惧的“双花红棍”。
就在这时,一个叫吕长春的男人,走进了他的世界。
02
吕长春,一个从冰天雪地的东北来到北京的男人。他不像北京本地的“老炮儿”那样讲究规矩和排面,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东北虎独有的野性和狠厉。
他身高体壮,沉默寡言,但只要往那里一站,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会降低几度。
经人引荐,吕长春成了臧天朔的贴身保镖,兼“朋友”酒吧的“大总管”,专门负责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“脏活”。
他的手段简单而高效——暴力。任何敢在酒吧里闹事的人,下场都极其凄惨。久而久之,再也没有不长眼的混混敢来“朋友”酒吧撒野,所有人都知道,这里是臧天朔的地盘,而臧天朔手下,养着一条叫吕长春的疯狗。
有了吕长春这把“快刀”,臧天朔的野心如同被浇了汽油的火焰,开始疯狂膨胀。2002年,他将目光投向了紧邻北京,号称“京津走廊”的廊坊。他要在那里,建立一个比北京“朋友”酒吧规模更大、更奢华的娱乐帝国。
他找到了一个名叫孙宝和的东北商人作为合伙人。孙宝和,四十多岁,常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,精通酒吧运营的各种门道。
两人一拍即合,约定由孙宝和出资七成,负责经营;臧天朔则以自己的名气和无形资产入股,占三成。
一座三层小楼被迅速盘下,经过两个月的豪华装修,廊坊“朋友迪吧”横空出世。它地处市中心最繁华的步行街,从诞生之日起,就注定要成为这座城市的夜晚之王。
03
廊坊“朋友迪吧”开业庆典的场面,只能用“夸张”两个字来形容。
臧天朔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圈内人脉,邀请函雪片般地飞向了各大明星的经纪人。开业当晚,迪吧门口的红毯,堪比一场小型的电影节。
一辆辆豪华轿车停下,走下来的都是平日里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面孔。
臧天朔穿着一身定制的黑色唐装,挺着他标志性的啤酒肚,满面红光地站在门口迎宾。每一位到场的明星,都会引来门口围观人群的一阵骚动,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。
他端着酒杯,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觥筹交错的人群中穿梭,感觉自己就是这个夜晚的帝王。
然而,就在他志得意满,享受着权力带来的快感时,他的经纪人凑到他耳边,低声说了一句话,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。
「臧爷,该来的都来了,就是……那英没到。」
那英。这个名字像一根针,狠狠地刺破了臧天朔用虚荣吹起来的气球。
在当时的华语乐坛,那英是当之无愧的“大姐大”,以性格火爆、口无遮拦著称。
臧天朔亲自打了电话邀请,在他看来,无论从江湖地位还是私人交情来说,那英都没有理由不来。他不来,就是不给面子。而在臧天朔的世界里,“面子”比天大。
他强压着怒火,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,拨通了那英的电话。电话接通后,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:「喂,那姐啊,忙什么呢?廊坊这边我新店开业,弟兄们都等着你来指导工作呢。」
电话那头,那英的语气听起来很客气,带着一丝歉意:「哎呀,真对不住啊臧哥,我人现在在青岛,有个演唱会的发布会,实在是走不开。等我回北京,一定第一时间登门给你赔罪!」
这个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。臧天朔虽然心中一百个不信,但对方把话说得这么漂亮,他也不好当场发作,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几句“那姐你先忙”,然后狠狠地挂断了电话。
他盯着手机屏幕,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:自己被耍了。
04
几天后,在一个私人酒局上,臧天朔的直觉得到了验证。
一个同样在圈内混迹的朋友,喝得酩酊大醉,搂着他的肩膀大着舌头说:
「臧哥,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……你开业那天,那英那娘们儿……她压根儿就没去青岛!她人就在北京,跟王菲她们打麻将呢!她就是瞧不上你,觉得你是个混社会的,不想跟你沾边儿!」
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,在臧天朔的脑中炸响。
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。被拒绝的羞辱,被欺骗的愤怒,像两条毒蛇,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。他最在意的“面子”,被人当着整个京圈的面,狠狠地踩在了脚下,还碾了几脚。
「操他妈的!」臧天朔将手中的酒杯“砰”的一声捏得粉碎,玻璃碴刺进了他的掌心,鲜血顺着指缝流下,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
他必须要报复。他要用最直接、最残忍的方式,让那英,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知道,在北京这片地面上,得罪他“臧爷”是什么下场。
他需要一个机会,一个能让那英颜面扫地、永生难忘的机会。
而这个机会,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。
不久之后,那英的全国巡回演唱会,其中一站就定在了廊坊。
得知这个消息的臧天朔,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冷笑。
「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。」他对身边的吕长春低声说道,「去,召集些靠得住的兄弟,告诉他们,演唱会那天晚上,咱们去给那姐‘捧捧场’。」
吕长春眼中凶光一闪,重重地点了点头:「明白,臧爷。」
一场针对天后的风暴,开始秘密地酝酿。
05
演唱会当晚,廊坊市体育馆内座无虚席,数万名歌迷挥舞着荧光棒,汇成了一片彩色的海洋。
那英穿着华丽的演出服,站在升降台上缓缓升起,用她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,瞬间点燃了全场的热情。
然而,就在演唱会进行到高潮,那英正在演唱她的成名曲时,异变陡生。
体育馆的几个主要入口,突然被人从外面用铁链锁死。紧接着,上百个手持棍棒的壮汉,如同鬼魅一般从消防通道和后台工作区涌入场内。他们训练有素,二话不说,见东西就砸。
昂贵的调音台被一棍子砸得火花四溅,巨大的LED屏幕被钢管捅得支离破碎,一排排的舞台灯光被人用长杆扫落在地,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。
现场瞬间陷入了地狱般的混乱。音乐声被尖叫声和哭喊声彻底淹没。观众们惊慌失措,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,却发现出口已经被堵死。恐慌,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。
后台,那英透过监视器看着这疯狂的一幕,吓得脸色惨白,浑身冰凉。她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干的。她颤抖着手,拨通了那个她最不想拨打的电话。
「臧天朔!你到底想干什么!你疯了吗!」那英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尖锐。
电话那头,传来了臧天朔夹杂着现场嘈杂声的、慢条斯理的笑声:「哟,这不是我们的大歌星那姐吗?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?听说你演唱会现场气氛很‘热烈’啊,我的兄弟们替我送了点‘礼物’,还喜欢吗?」
「你马上让他们住手!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谈!」
「谈?」臧天朔的笑声变得冰冷刺骨,「我开业的时候请你来谈,你说你在青岛跟空气谈!现在你想谈了?晚了!今天我就是要让你知道,廊坊,是谁的地盘!」
说完,臧天朔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听着手机里传来的“嘟嘟”忙音,那英气得几乎要晕过去。她知道,跟这种疯子讲道理是行不通的。她必须找到一个比他更疯、更硬的人。
她的脑海里,立刻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。
06
那英立刻拨通了自己闺蜜陈红的电话。
陈红,同样是演艺圈的大姐大,但她的背景和行事风格,比那英要强悍得多。
陈红的出现,给臧天朔带来了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听完那英哭诉着说完事情的经过,电话那头的陈红沉默了片刻,随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:「你别怕,也别报警,报了警这事儿就脏了。你就在原地等着,我马上过去。」
挂断电话,陈红立刻召集了手下最精锐的四个人,人称“四大金刚”。这四个人,据说都是从特种部队退役下来的顶尖高手,每个人手上都见过血。
两辆黑色的奥迪A6,悄无声息地滑出北京,如利箭般射向廊坊。
此时的臧天朔,正坐在自己迪吧最豪华的包厢里,和吕长春等人喝酒庆祝。他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如何把那英的演唱会搅得天翻地覆,形容着那英在电话里惊恐的声音,引得满座的“兄弟”们哈哈大笑,纷纷举杯高呼“臧爷威武”。
就在他最得意的时候,包厢那扇沉重的实木门,“轰”的一声,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,门板四分五裂。
门口,站着一身黑衣,面若冰霜的陈红。她的身后,是那四名如同铁塔般沉默的“金刚”。他们甚至没有看包厢里的其他人,眼神如鹰隼般,死死地锁定了坐在主位上的臧天朔。
包厢里的笑声戛然而止,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。
臧天朔手下的一个小弟,仗着酒劲站了起来,指着门口骂道:「你们他妈谁啊?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?」
他话音未落,陈红身后的一名壮汉身形一闪,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。
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,那名小弟已经“啊”的一声惨叫,整个人倒飞了出去,撞在墙上,像一滩烂泥一样滑了下来,不知死活。
这一下,彻底镇住了所有人。
「哪一位是臧天朔,自己站出来。」陈红的声音很平静,但平静中蕴含的杀气,让整个包厢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。
07
臧天朔仗着人多,强作镇定地站了起来。他想开口说几句场面话,挽回一点面子。
然而,他低估了对方的决心。
陈红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,只是冷冷地挥了挥手。
那四名“金刚”动了。
那不是打架,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。臧天朔手下那帮平日里耀武扬威的“兄弟”,在这些真正的格斗高手面前,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。
只听见骨骼断裂的“咔嚓”声和压抑的惨叫声此起彼伏。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,包厢里除了臧天朔和吕长春,已经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人了。
吕长春还想负隅顽抗,但他刚一有动作,就被两个人同时近身,一人锁喉,一人折臂,瞬间就被制服,按在地上动弹不得。
最后,一名壮汉走到了已经吓傻了的臧天朔面前,像拎小鸡一样,一把揪住他的头发,将他肥胖的身体拖到了陈红和那英的面前,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上。
“扑通”一声,不可一世的“臧爷”,屈辱地跪在了两个女人的面前。
「现在,」陈红居高临下,用鞋尖挑起臧天朔的下巴,「你告诉我,廊坊,到底是谁的地盘?」
臧天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,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,流了满脸。恐惧、愤怒、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屈辱。
他知道,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。他连连求饶,又是道歉又是承诺赔偿,态度谦卑到了极点。
陈红冷冷地看了他许久,才说了一个字:「滚。」
等到陈红一行人扬长而去,臧天朔才被人从地上扶起来。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包厢,听着满地手下的呻吟,一股疯狂的恨意,在他心中燃起了滔天大火。
他不敢再去找陈红和那英的麻烦,但这笔账,他死死地记下了。他发誓,要将这份屈辱,加倍地奉还给所有和那英有关的人。
08
不久之后,歌手杨坤在那英参股的一家北京酒吧里举办生日派对,圈内好友云集,十分热闹。
臧天朔觉得,自己的复仇机会来了。
他带着吕长春和十几号人,杀气腾腾地闯进了酒吧。
他径直走到杨坤的面前,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,端起一杯满满的烈酒:「坤儿,听说你今天过生日,来,臧哥敬你一杯,祝你生日快乐!」
杨坤早就听闻了臧天朔和那英的恩怨,心里顿时警铃大作。他连忙陪着笑脸说:「谢谢臧哥,谢谢臧哥,但我今晚实在喝得太多了,真喝不动了,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。」
臧天朔的脸瞬间沉了下来:「怎么着?我臧天朔亲自给你敬酒,你敢不喝?不给我面子?」
不等杨坤再解释,站在一旁的吕长春已经狞笑着抄起一个啤酒瓶,吼道:「我去你妈的,臧爷给你脸了,你他妈不要脸!」
话音未落,酒瓶就带着风声,狠狠地砸向了杨坤的头。
杨坤吓得魂飞魄散,抱头鼠窜。场面瞬间大乱。
臧天朔的人就像得到了信号,借着这个由头,开始对酒吧进行疯狂的打砸。吧台的酒瓶,桌上的餐具,墙上的装饰,所有能砸的东西,都被他们砸了个稀巴烂。
那英投资的酒吧,就这样在杨坤的生日派对上,变成了一片废墟。
杨坤也在混乱中被误伤,脸上挂了彩,仓皇逃离。
这件事,让臧天朔在圈子里的名声彻底“黑”了。他不再是一个有点“江湖气”的歌手,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、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。
09
如果说,与那英的冲突还属于“江湖恩怨”,那么接下来他对国际巨星成龙做的事,则彻底将他推向了“黑社会”的深渊。
2003年,成龙率领他的团队在北京拍摄一部好莱坞大片,并计划在项目结束后,召开一场规模空前的新闻发布会。
臧天朔得知此事后,竟然动起了“收保护费”的念头。
他派人直接联系成龙的制片团队,提出了一个极其嚣张的要求:发布会的所有场地搭建、灯光音响设备,必须由他指定的公司来承接,并且,他要从发布会的总预算中,抽取三成的“管理费”。
这种赤裸裸的敲诈勒索,让成龙的团队啼笑皆非。他们以为遇到了疯子。成龙是什么人物?在国际上都备受尊敬的大哥,怎么可能会受这种地头蛇的威胁?他们想都没想,就直接拒绝了臧天朔。
被拒绝后,臧天朔恼羞成怒。他决定让成龙见识一下,什么叫“强龙不压地头蛇”。
在发布会的前一天深夜,吕长春再次出动,带领手下潜入已经搭建完毕的会场,用最野蛮的方式,将昂贵的舞台、背景板和音响设备砸了个稀巴烂,现场一片狼藉。
他们还留下话来:「不按臧爷的规矩办,这个发布会,你们永远也别想开成!」
这种近乎恐怖袭击的行径,彻底震惊了成龙团队。他们意识到,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流氓,而是一个有组织的暴力团伙。
眼看发布会就要泡汤,最终,据说还是德高望重的赵本山出面,充当了和事佬,从中调解。在付出了不菲的“代价”后,臧天朔才终于罢手,发布会得以如期举行。
连续的“胜利”,让臧天朔彻底迷失在了权力的幻觉中。他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北京的“地下之王”,以为自己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。
他忘了,多行不义必自毙。而那根最终将他拖入深渊的导火索,早已在他与廊坊合伙人孙宝和的矛盾中,被悄然点燃。
10
廊坊“朋友迪吧”的生意,比臧天朔预想的还要火爆。
每天晚上,看着收银台里堆积如山的现金,臧天朔的心态失衡了。他觉得自己只占三成股份,实在太亏。
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,他后来才得知,当初孙宝和声称投入的七成资金,绝大部分都是孙宝和打着他臧天朔的旗号,从外面借来的高利贷。孙宝和自己,几乎没掏多少钱,完全是玩了一手“空手套白狼”的把戏。
臧天朔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傻子,被一个所谓的“朋友”彻底出卖了。
他立刻找到孙宝和摊牌,要求收回迪吧的全部管理权。孙宝和自然不肯放弃这棵摇钱树,两人彻底撕破了脸。
在几次谈判破裂后,臧天朔失去了所有的耐心,决定使用他最熟悉的方式——暴力。
一天深夜,吕长春带着几个人,直接闯入孙宝和的办公室,将他强行架上了一辆车。在车里,臧天朔面无表情地告诉他:「给你两条路,一条,拿着钱滚蛋;另一条,我把你扔进永定河。」
在赤裸裸的死亡威胁面前,孙宝和被迫同意转让股份。臧天朔找来了自己的朋友王某接盘,并承诺支付给孙宝和30万元的转让费。
然而,孙宝和最终只拿到了10万元现金。剩下的20万,王某以迪吧需要资金周转为由,迟迟不肯支付。
孙宝和咽不下这口气。他拿着这10万元,在距离“朋友迪吧”仅有一公里之遥的廊坊火车站附近,也开了一家“热浪迪吧”,摆明了要和臧天朔抢生意。
两家迪吧之间的矛盾,从热浪迪吧开业的第一天起,就注定了无法善了。而那笔20万元的欠款,则像一颗定时炸弹,随时等待着被引爆。
11
2003年6月20日,炸弹的引信,终于被点燃了。
当晚,孙宝和得到消息,说接手他股份的王某准备撤资跑路。他担心自己的20万欠款将彻底化为泡影,一急之下,带着几个手下,直奔“朋友迪吧”讨要说法。
负责看场子的吕长春,见到“仇人”孙宝和,自然是分外眼红。
双方在迪吧门口,言语不和,很快就从推搡升级为斗殴。孙宝和带来的人毕竟势单力薄,很快就被吕长春手下的保安打得节节败退,其中一人还在混乱中被对方捅伤。
吃了大亏的吕长春,立刻打电话向臧天朔“汇报战果”并请示下一步行动。
电话那头,臧天朔的声音冰冷而决绝:「人叫齐了吗?给我打回去!往死里打!出了事,我担着!」
得到了“大哥”的最高指令,吕长春心中的恶魔被彻底释放了。他立刻通过电话,召集了廊坊以及北京周边的上百名打手,命令他们带上“家伙”,到热浪迪吧门口集合。
于是,便发生了文章开头那灭绝人性的一幕。
那场疯狂的械斗,最终导致了热浪迪吧年仅20岁的保安孟龙,因伤势过重,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。
一条年轻的生命,就这样在无声的黑夜里,为这场江湖争斗画上了一个血红的句号。
12
人命关天,警方迅速成立了“6.20”专案组。
主犯之一的孙宝和及其手下很快被缉拿归案。而另一名主犯吕长春,则在臧天朔的庇护下,逃之夭夭。
臧天朔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,先是将吕长春藏在北京的家中,之后又秘密将其送往长春躲藏。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,能够瞒天过海。
但他严重低估了中国警方的决心和能力。
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2008年,经过长达五年的不懈追捕,已经改名换姓的吕长春,最终在长春的一间出租屋内被警方抓获。
吕长春的落网,成为了撕开整个臧天朔涉黑集团的突破口。为了立功减刑,他竹筒倒豆子般,将臧天朔如何指使他聚众斗殴、如何为他提供资金和庇护所的犯罪事实,全部交代得一清二楚。
一张针对臧天朔的大网,悄然张开。
2009年10月15日,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。
聚光灯下,臧天朔和吕长春,这对曾经称兄道弟的“朋友”,一同站在了被告席上,中间隔着法警,眼神却再无交集。
法庭上,面对公诉人的指控,臧天朔百般抵赖,将所有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。
然而,当吕长春作为污点证人出庭指证时,他彻底慌了。
「是臧天朔,」吕长春指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道,「他亲口在电话里跟我说,‘谈不好就打,给我往死里打’!」
臧天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,在法庭上咆哮道:「你血口喷人!我没有!」
然而,在如山的铁证面前,任何的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最终,法院以聚众斗殴罪,判处臧天朔有期徒刑6年。
当法官宣判的那一刻,臧天朔肥胖的身体颓然地垮了下去。他知道,他用“义气”和“暴力”构建起来的江湖帝国,彻底崩塌了。
几年后,臧天朔提前出狱,行事变得异常低调。他似乎想与那个荒唐的过去彻底切割。
然而,命运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。
2018年,臧天朔因肝癌病逝,终年54岁。
他的一生,起于《朋友》,也最终因为扭曲的“朋友义气”而毁灭。那个在舞台上嘶吼着“朋友啊朋友”的摇滚硬汉,最终用自己的生命,为这句话写下了一个无比讽刺的注脚。

